决绝
甜蜜的爱情让人迷醉,但也有正在热恋中的人被对方抛弃而另有所爱,这时,被弃者会是什么感受呢?我们一起来看汉乐府民歌中的一首诗:
《有所思》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wèi)君,双珠玳瑁(dàimào)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鸡鸣狗吠,兄嫂当知之。妃(bēi)呼狶(xūxī)!秋风肃肃晨风飔(sī),东方须臾高(hào)知之!
注释有所思:指她所思念的那个人。何用:何以。问遗(wèi):“问”、“遗”二字同义,作“赠与”解,是汉代习用的联语。玳瑁(dàimào):即玳瑁,是一种龟类动物,其甲壳光滑而多文采,可制装饰品。簪:古人用以连接发髻和冠的首饰,簪身横穿髻上,两端露出冠外,下缀白珠。绍缭:犹“缭绕”,缠绕。拉杂:堆集。这句是说,听说情人另有所爱了,就把原拟赠送给他的玉、双珠堆集在一块砸碎,烧掉。相思与君绝:与君断绝相思。鸡鸣狗吠:即“惊动鸡狗”。古诗中常以“鸡鸣狗吠”借指男女幽会。妃(bēi)呼豨(xūxī):妃,训为“悲”,呼豨,训为“歔欷”。肃肃:飕飕,风声。晨风飔(sī):据闻一多《乐府诗笺》说:晨风,就是雄鸡,雉鸡常晨鸣求偶。飔:凉。须臾:不一会儿。高(hào):是“皜”、“皓”的假借字,白。“东方高”,日出东方亮。
译文我所思念的人,就在大海的南边。我拿什么赠给你呢?送你一支玳瑁簪,上面装饰有珍珠和玉环。听说你有二心,心里伤悲,拆碎它。捣毁它,烧掉它!烧掉它,把它的灰尘撒向风中!从今往后,不再思念你,我同你断绝相思!当初与你约会时,不免引起鸡鸣狗吠。兄嫂也可能知道了此事,哎……听到屋外秋风声里鸟儿飞鸣,情绪更乱,一会儿天亮了,我就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鉴赏此诗与《诗经国风》中的《卫风氓》在内容情感上极其相似,可能就是从诗经而来的。都是写女子被弃的怨愤决绝之情,她们都热恋过,甜蜜过,但自己的情郎又都有了新的恋人,都气愤不已,与君决绝而又担心兄弟姐妹笑话,对负心汉也有一点难舍。那这首诗很简练,寥寥数句,就把女子的爱恨情仇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了。我们一起来看: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wèi)君,双珠玳瑁(dàimào)簪。用玉绍缭之。”那思念的人在遥远的地方,心心念念的是他,怎么表达自己的浓情呢?就想着送他美好的礼物!送什么呢?看看我们的女主人公准备的是怎样的礼物?她细心地磨好玳瑁壳,让它更光滑更漂亮,用它做成簪子,再在簪子两端缀上两颗晶莹玉润的珍珠,这还不够,还要再用美玉装饰它!这样精挑细选,精工细作,这一过程融进了女子多少的思念与深情啊!这几句写物寄情,以少总多,表达已言简意丰,情调又缠绵悱恻。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听说情郎已倾心他人,真如晴天霹雳!骤然间,爱的柔情化作了恨的力量,悲痛的心窝燃起了愤怒的烈火。她将那凝聚着一腔痴情的精美信物,愤然地始而折断(拉杂),再而砸碎(摧)三而烧毁,摧毁烧掉仍不能泄其愤,消其怒,复又迎风扬掉其灰烬。“拉、摧、烧、扬”,一连串动作,如快刀斩乱麻,干脆利落,何等愤激!“从今以后,勿复相思!”一刀两断,又何等决绝!爱之深,恨之切啊!她不像《氓》中的女子,当知道自己的郎君变心后,是悲痛地诉说自己的不幸,劝诫其他的女孩不要沉湎于男子的情感中,到最后才坚定地与之决绝“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鸡鸣狗吠,兄嫂当知之。妃(bēi)呼狶(xūxī)!秋风肃肃晨风飔(sī),东方须臾高(hào)知之!”他们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一起的,偷偷地在一起幽会,兄嫂都知道了,现在又出现了这样的事,该怎么办啊?羞愧!尴尬!《氓》中写道“兄弟不知,咥其笑矣”,真的是处境相同啊!而那“鸡鸣狗吠”中幽会的柔情蜜意时刻,仍然顽固地在牵动着她那旧日的缕缕情思,使她依依难舍呢!“妃呼豨”,正是她在瞻前顾后,心乱如麻的处境中情不自禁地发出的一声歔欷长叹。三字悲叹,在感情、语气上承上启下,直贯结尾二句意脉。“秋风肃肃晨风飔,东方须臾高知之!”写女子在悲叹中但闻秋风阵阵凄紧,野雉求偶不得的悲鸣不时传来,使她更加感物共鸣,相思弥甚,犹豫不决。然而她又自信:只待须臾东方皓白,定会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一难题的。如何解决这一难题呢?留给人无穷的想象!到此戛然而止,更具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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