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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2/17 22: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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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住老家,在农村。农村不养闲人,更不养闲的动物。除了用来吃的和用来下蛋吃的,剩下的各司其职,靠本事吃饭。狗是要看家的,猫是要抓耗子的,燕子给果树除虫,蜘蛛抓蟑螂,蛇镇宅。哪怕池塘里的蛤蟆,要不是它们能多吃几个蚊子,也就成了钓龙虾的饵了。家家户户养狗,养猫的却不是每家每户,因为猫的活动范围挺大,有一只猫在,这一整排的人家都没老鼠。猫通常怎么来的呢?常常是一个春天,或者一个秋天,迎合着喵星人发情的季节,不多久,就会有母猫在屋前屋后出现,奶牛猫,狸花猫,更多的是三花猫,这些猫左顾右盼,在放柴垛和稻草的柴屋或者羊圈里踩点。过了几天,稻草堆里便会传出嘤嘤细碎的声音,母猫产仔了。如果刚好想养一只,爷爷就拿个破搪瓷碗,倒点剩饭剩菜放在柴屋门口。门口有吃的,母猫便不会走太远去觅食,母猫安全小猫也容易成活。等到小猫断奶,母猫就翻脸无情,开始往外赶孩子。地盘就这么大,食物就这么多,翅膀硬了就该滚了。这个时候,就可以抓一只看的顺眼的小猫,通常总是母猫。公猫没人要,农村没有绝育的意识,公猫养个一年半载,到发情时就去赶雄,能跑出十几里地,跑着跑着就不认识回家的路了。抓回来绕着桌脚转三圈,据说这样猫猫就能留在家里平平安安。然后拿根绳子拴上,喂上十天半个月,再解开绳子,小猫就认家了。但说是家猫呢,又似乎只是个租客。农村的猫寿命都不长,掉河里淹死了,被狗咬死了,路上被车碾了,吃耗子药了,被牛踩死了,受了伤发炎溃烂不治身亡等等。如此轮替,一茬又一茬的喵星人不断的从稻草堆里长出来,开枝散叶,活动在四周,又有一天悄悄地消失不见。有印象的第一只猫叫大白。大白浑身雪白,一对*澄澄的大圆眼睛,身形巨大。你可以在前后院看见它懒洋洋的晒太阳,舔爪子,舔毛。喊它时丝毫不为所动,连舔爪子的频率都没有一点改变。不管你在干啥,它就在那里。到饭点儿大白会没有戒备心的跑过来吃饭,吃饭时摸它,顺着撸倒着撸都行,它就一门心思吃饭,人类只要不打扰它吃饭,爱咋咋地。等到吃完了想再摸,它会毫不掩饰厌恶的偏过头,然后不紧不慢的走到围墙边,用力一蹬。两米多高的院墙蹭蹭就上去了,接下来就在你摸不着的高处找个平坦的转角,开始安心洗脸舔毛晒太阳打盹。大白是个抓耗子的专家,几乎百发百中。由于它的本职工作干得太出色,奶奶破例让大白睡在厨房——灶台边上的草窝本来是汪星人固定的宝座。它每天白天出去游荡,晚上天黑前准时回家,钻进灶台边上,心情特别好的时候大白会允许卑微的汪星人同床共枕,然后开始舔狗的头,时间长了那颗狗头都快秃了。但是你想抱一抱?那是不行的。它最大的容忍就是吃饭时允许摸一摸从脖子到尾巴根的地方,爪子不可以,尾巴不可以,肚子不可以,脑袋也不可以。谁摸它,它就非常大力气挣脱,用一种摆明绝对不可能屈服的姿态和力度,虽然不伸爪子故意挠人,挣扎的过程中误伤概率非常高,基本上一蹬腿手臂上就是几条血印子。大白的猫生信条大概是“我不烦你,你也不要来烦我”。养了三四年,又或者四五年吧,有一天大白去邻居家串门,邻居希望能把它关在家里逮耗子,眼疾手快的关门,而大白也发现了,回头一个冲刺要跑出来。门恰好在它腰上大力的砸下,大白一声惨叫,当场半身不遂。拖着后半截身子爬到家里,朝奶奶叫了一声。奶奶把大白捧在膝盖上,摸着它的头,大白这回没有挣扎,还用力的蹭了蹭,声音就小下去了。大白之后,来了一只四蹄踏雪的狸花。狸花名叫阿花。阿花生在明媚的夏天。爷爷不喜欢夏天生的小猫,认为这样的猫生在盛夏,丰饶时节长大,没经历过寒冬,一到冬天就特别怕冷,根本不出门,只想着怎么进厨房烤火,怎么跳到床上藏进被子里。这种猫因为眷恋炉火,老是依偎着灶台后面的草窝,就被称为煨灶猫。阿花是个标准的煨灶猫。它眷恋一切温暖的东西,被窝,午后的阳光,炉膛里的火,人的怀抱。它是所有养过的田园猫里最好撸的,但是按照农村的标准它也是最没用的。耗子在厨房这头啃编织袋,它在厨房那头烤火,有人来了它象征性的站起来跳一下,吓唬一下耗子,人走了继续相安无事的烤火,深得划水的真谛。阿花一喊就来,来了就躺倒在地上绕着脚扭动着求抱抱。不需要讲究技巧,无脑乱摸乱抱乱亲就可以,它永远是柔软的,热乎乎的,闻起来有一种苦苦的味道。然而由于工作效率实在太低,阿花第二年被爷爷解雇,无情的赶出了家门。现在回想,阿花是一只特别合适的宠物猫,听话乖巧不捣乱,不偷不抢不哈人,只可惜生在了卖萌没用的农村。阿花被辞退之后,那一年的稻草堆里没有长出新的小猫,耗子一窝一窝的出。爷爷抱了一只人家不要的,威风凛凛的大猫回来。说是抱,其实是放在一个扎了孔眼的塑料大油桶里拖回来的——因为没人能挨上它,太特么凶残了。大猫钢髯铁须,一身玳瑁色的长毛,是一只不怒自威的大公猫,时年5岁,有个配得上的大名叫阎王。前任主家不要它是因为啥呢?它嫉妒心特别强,有着疯狂的占有欲。家里每个地方都要尿一下,家里有狗就打狗,有鸡鸭会扑咬,欺男霸女。最后它对家里刚生下的小baby动手了,实在不能忍了,终于被扫地出门。阎王和大白不一样。大白抓耗子靠的是潜伏,等待,闪电出击,然后高冷又骄傲的把耗子一字排开放在厅堂门口等着中午加餐。阎王靠尿遍家里每个角落,让耗子闻风而逃,半自动驱鼠。没有任何人可以撸它,靠近3米内都不行,喂食得提前拌匀了远远的一放就跑,跑得慢了它冲上来打人,追着扑腿撕扯。家里的狗就惨大发了,这狗吧,本身长得就迷你,和阎王站一起,远远一看说不上哪个更娇小。狗因为是个白色就叫小白,乡下人取名就是这么没创意。小白最大的特色是叫声刺耳响亮,就算好好的,它开心时,也总像是被人打了嗷嗷的惨叫。这个丧家之犬般的音色在深夜里特别有穿透力,而且它略略神经质,一有动静马上就醒,马上就嗷嗷。虽然没有一毛钱攻击力,作为吓唬小偷的大功率报警器,还是很好的。阎王来了以后才知道,特么猫晚上是睡一会儿醒一会儿的,因为小白一晚上要惨叫很多回。幸亏小白有个优点是姿态特别低,无条件认怂,无条件服从。谁比它强就认谁做主人,才能在阎王的地盘上苟活。对于阎王,怀柔*策不管用,拿着吃的靠近它想趁机撸?不存在的。阎王认为,在你手里的是你的,掉到地上的都是它的。如何让你的变成它的?让东西掉地上就行。这个完美的逻辑,加上强大的执行力,就是人类身上的一个个血洞和血条子。小白已经被打的不管吃什么,或者嘴里叼着什么,阎王过来就立刻吐到地上,然后谄媚的趴到一边低三下四疯狂摇尾巴。隔壁家有个大公鸡,昂首挺胸站着和八仙桌差不多高,守护着它后宫二十多只母鸡妻妾。地上的老树根里有天牛的幼虫,大公鸡过去低头啄了两下就把树皮敲碎了,而那个树根斧头砍都手疼。大公鸡一边踱步,一边往猫饭碗那儿走,站立在碗前面,歪着头看着里面的几颗米饭粒子。本来远远的在树荫底下躺着的阎王瞬间头就支棱起来了。没人见过阎王抓老鼠,靠着撒尿它不抓老鼠,大概是抓雀鸟的,因为柴屋角落里看到有吃剩下的鸟爪子和嘴还有稀稀拉拉的羽毛。在大公鸡啄食它的猫碗的时候,仿佛能看到阎王头顶上出现了具现化得愤怒的气团。谁特么居然敢动老子的饭盆!啊?!阎王怎么窜过去的,速度快到看不清,下一秒大公鸡脖子被叼住就被按倒了,公鸡挣扎阎王也不松口,前爪用力抱住后腿猛蹬,很快地上就满地鸡血。母鸡四散逃命,小白在边上充满特色的嚎叫,也不知道它是喝彩还是触景生情的感慨,满天鸡毛。阎王怎么没了的,不清楚。暑假它在,寒假它在,来年的暑假它就不在了。后来陆陆续续还有小咪,花花,大白二号,小虎,阿虎,小黑。听名字知毛色系列。乡下的田园猫们,总是来了又去,和人类并不如何亲近,大概是太粘人的猫,太过烟火气,吃得饱了就不会抓老鼠。它们和人的关系若即若离,你给我一口饭,我有个地方住,但谁也不属于谁。没有依恋,没有羁绊,有那么一些默契,一些互相的好感,像一个剑客,短暂的停留在这里住一阵,然后继续行走江湖。扫一扫,赞赏君子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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