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云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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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0/12/17 15: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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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00八年七月十日,接到伯父去世的消息,我当时已到兰州,即马上乘车往家赶。巉口下车,转乘到鲁家沟的公交,中午时分,终于抵家。

伯父享年七十七岁,因病卧床一月,得伯父家五弟媳悉心照料,终至寿终。据说伯父自知老病,拒绝治疗,又自始至终头脑清醒,临终前安排堵塞院墙水眼等小事,竟是从容不迫,无惧无畏地走了。

父亲先我几天从酒泉赶至,和伯父家的几个兄弟一起料理伯父的后事。三天后见到四妈,四天后见到四爸,第五天下葬时见到三妈,几位老人霜发苍颜,身躯佝偻,步履蹒跚,踽踽而行的样子令人心酸。但他们对伯父的去世,却无戚容,淡定从容,很有庄子所谓不悦生也不畏死的古之真人风度。我想,经历人生的风风雨雨,走过生命的坎坎坷坷,阅尽人间的起起落落的人,早以参透了生死的真谛吧!

祖父去世那一年,我刚出生,所以,对祖父没有任何印象;祖母一世劳作,乐善好施,晚年竟因为不慎摔倒而致卧炕多年,去世那一年,我在景泰,丧事完毕后,家人才打电话告知我。祖母先在我们家,后又因带孙子到三爸家,在印象中,对儿孙们都很慈祥,从无怒声责骂等事,任劳任怨;对邻人从无争争吵吵之事,善意待人;对路人时常端茶倒水,远处人经常提念。每每想起祖母大人瘦小单薄的身影、慈眉善目的神情,眼泪就流下来了,唉,无缘见最后一面,这成了永远的遗憾了。祖母享年八十九岁,寿至耄耋,也算是积德积善的福报吧。祖母共生七儿二女,伯父去世前,伯母、二叔、三叔及两个姑姑都已谢世,四叔居后山,父亲行五,六叔青海西宁工作,退休后现随女定居陕西宝鸡,七叔在*喀什工作,一大家人有些分散在五湖四海的味道。聚聚散散,离离合合,悲悲喜喜,在这当中,总能体悟到一些人生的况味。

伯父丧事一完,我又赶至巉口。因为妹妹在巉口镇康家庄的新农村里建了一院房子,收拾一下,父母亲就要入住。父母这几年在酒泉弟弟处,今年过来,就要长住了。那一年(大概是0二年),父母在我的坚持下,将老庄买掉,搬到景泰来住。当时我刚买了楼房,父母来住,我是很高兴的,而且我的两个孩子得老人照料,我也很松了一口气。后来弟弟又将父母接到酒泉部队上,算是享了几年清福。在孝敬老人上,我是有愧于心,真正是索取的多,给予的少,时常想起,心便被噬得疼。有时想一想,人生无可奈何的事是很多的。人们为逝去的人悲哀,而活着的并非全是喜悦,有时活着的烦恼更甚于死去的痛苦,佛家将死理解为大解脱,大概是不无道理的。

过了几天,父亲转了几个乡下和城里的亲戚,也到了巉口,我们就住下来,边收拾房子边搞卫生,又买了几件家具,家便像是一个家了。打了电话说,一周后弟弟将送母亲过来,那时,我也可以回景泰了。老家有大家,景泰有小家,这都是我的家。身处异乡,许多境遇下,觉得自己是一个漂泊的人。孑身独行,古道斜阳,有时坐车到中途,我究竟要到哪里去的感觉便相当强烈,家,让人有一种停泊休憩的舒适与安心。这也可能是人们对住房和住房的装潢越来越考究的原因吧。

早知道巉口有座寺庙,很有名,八几年我在陇西上学时听说这儿曾迎来一尊缅甸的大佛像。但这几年,我总是来去匆匆,只作着故乡的过客。现在住在巉口,就要去看看。

那是我到巉口的第三天,清晨,我走出家门。昨日下过一场雨,地面潮潮的,纤尘不起;空气潮潮的,很清爽;湛蓝的天空悠着几朵白云。我就随步走向北,出了康庄新村,再向西拐,沿着一片小侧柏苗圃地一直向庙的方向走,曲曲弯弯地穿过大墙斑驳黝黯的几户农家,眼前赫然出现一条新修的、长长宽宽的、两旁整齐地载着高大侧柏的大土路。这条有着明显坡度的大路一下子就把眼前一座山和我连接了起来。这就是莲花山,因状似莲花而得名。它披着一身葱茏的绿妆,沐浴在朝日的灿烂光辉中。那座著名的寺庙——青烟寺,就掩映在这葱茏和灿烂中。站在山前,我有一种被山很隆重地迎接的感觉。山并不高峻,但似盘坐在那儿的一位智者,令人肃然起敬。主峰卓然而立,似花蕊,几座小山丘相促而拥在主峰脚下,似花瓣。整座山没有峥嵘的怪态,自呈一种平和的气度。

大路直通庙门前陡直的台阶,站在台阶前,须仰视才能看到庙门,很小心地拾级而上,寺庙的门不知不觉就逼到你的眼前。因为依山就势,寺庙的门前没有一块供人远瞻近看的平台,到了这儿就要进门,很屈促的地势,却似有很深刻的寓意。我几乎是以直仰的姿态才看清门匾上三个笔法温和的大字“青烟寺”,旁边尚有两匾,一曰“利乐众生”,一曰“慈航普渡”。

进了大门,一座大殿巍然而立,一问,知道是三圣殿,供奉着三大菩萨。整个院落呈四合院的造型,周围盖满了厢房,南北两面各有一道门可横穿院子。北面的那道门里传出诵经的声音,声音不高,但却弥漫在整个院落里,使人宁静。因为院落不大,四面围拢的建筑,拢出院子一片凉荫,几棵不大不小的树,飘荡的梵音,袅袅的青烟,营造出一个很真实的清凉世界。礼拜佛前,不愠不躁,心平气和,很有空灵的感觉。有时在山上,在寺里,往往能体会到一种人与自然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联系。

院内有重建青烟寺碑,记载了这座寺庙的历史。

青烟寺北倚莲花山麓,因上空青烟缭绕而得名。据出土文物考证,两千年前这里就是佛教胜地。从此可见巉口历史的悠久,文化的发达。青烟寺历经沧桑,几度兴衰。元至正十二()年因地震寺毁,明宣德年间悟瑁国师募缘修葺,复现殿宇雄立、法相生辉之景观,信众云集,香烟鼎盛。

这里要说一下悟瑁国师这位出自本乡本土的国家级佛教大师。

悟瑁国师,俗姓康,定西巉口镇康家庄人,礼拜崇福寺了让和尚为师,明代高僧,书法家。宣宗七年(),国师发心复兴崇福寺,至英宗九年,为崇福寺落成开光启建水陆法会后,御赐崇福寺匾额及“崇福翊教”象牙图章,特授国师为崇福寺第一代方丈。当英宗建内宫时,国师为首座执事,英宗嘉其善成醮事,遂敕赐大国师称号。宣德年间,国师将早已坍塌的故土青烟寺复兴原貌,可见国师桑梓之情,宣佛之心。宣宗十年,国师于巩昌府万寿寺与僧演藏书华严经,人以为至宝。英宗十二年(),诏书将华严经全部秘之内库,世为国宝,国师桑梓之念至重,潜写一部携归供养于定西西岩寺,国师殊胜功德,有史可鉴。

自悟瑁国师修复青烟寺后,清同治六年(),又毁于兵燹,光绪年间修复,后屡遭战乱浩劫,终成废墟。我们常感叹物是人非,其实,放在“逝者如斯”的时间长河里,又何尝不是人非物亦非。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平凉崆峒山莲花寺住持尼僧持瑞法师回故里弘扬佛法,遂同巉口社首信众商议于年筹划重建青烟寺。随后有定西、兰州等地居士信众捐资助物,投工献料,共襄义举。青烟寺今已蔚成规模,寺容庄严,金塔高耸,绿树环抱,环境幽雅。寺旁正在修建的“中华民族历代姓氏纪念馆”也已初具规模。

青烟寺虽避居西隅,却也见证了中华民族的风雨历程。

我流连于青烟寺的藏书阁中。

这里有大量的书刊,多是佛学文摘类。里面的文章并非都是佛经,也有佛教故事,也有散文,有好几本里都有林清玄的散文,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作者写的生活类小品文,都很美。由此可见编辑者的心境和胸怀。往往是这些不知名的作者所写的文章里,倒能让人似懂非懂的看出一点禅机来。是文章的美妙所致还是编者的机心所在?大概都有一些吧。后来居然翻到一摞《读者》,我就徜徉于这些书之间,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红尘俗世中的我在这里确是尝到了片刻的安宁。

青灯古卷,暮鼓晨钟,该是怎样的一种孤寂和落寞,而这种孤寂和落寞也可以转换成一种宁静与淡泊,这之间的差别来自于内心,我想。

红尘中的欲望与诱惑始终蚕食着人们的灵*,为利为名所累,认识不到生命的真谛。在这里一切都忘记了。似乎回到了生命的本真,一切生命中的烦恼在这时都放下了。我隐约有些揣摩到老人们对死亡漠然的理解,他们有对经历生活磨难和生命苦难后的淡定与从容的心态,因为生活总要继续。由此,我想到我的奋斗,我的价值,我的成就与失落,我的收获与困惑,我的“得”与“失”……

生活越富足、优越,精神越荒芜、迷茫,在这个物质高度文明的浮躁社会里,如何求得精神生活的健康和高尚?其实我们时常迷惑着。女作家毕淑敏说,我们急切地投身外面的世界,寻找自我的价值。全神贯注地倾听上司的评论,字斟句酌地印证众人的口碑,反复咀嚼朋友随口吐露的一滴印象,甚至会对恋人一颦一笑的含意彻夜思索……我们极其在意世人对我们的看法,因为世界上最困难的事莫过于认识自己。

我认识我自己吗?

我知道我前行的目标吗?

我第三次上青烟寺的时候,是想专门拜访住持持瑞法师的。但庙里的妙如小师父告诉我,法师因法事活动到兰州去了。与妙如小师父交谈,知道青烟寺有七位比丘尼,她们每天要上两节法课,由法师讲经说法。青烟寺属净土一门,以华严为宗,戒律为行,净土为归。似乎记得写下“长亭外,古道边”的弘一大师(李叔同)亦修净土,便对净土有了一点感性的认识,也增进了一些亲切感。

青烟寺北面有一座凸起的山峁,峁上立着一尊洁白的观音法像。无缘会晤法师,就去礼拜菩萨吧。

绕过修建的纪念馆,缓步走过七级海会塔,再沿着山峁石阶一级一级地徐徐而上,就来到了观音菩萨的汉白玉雕像前。俯视着芸芸众生的观世音菩萨,祥和而静恬的神情,似乎要接引世人进入一片安宁的境地。我特别注意到雕像右手中的羊脂玉净瓶并不是传统画像中的端持手中,而是倾倒着水的样子,似乎那里面取之不竭的圣水正在汩汩流入素有旱原之称的陇中大地。我的脑里还留存着神话中这玉净瓶的神奇,少年时代的梦幻与渴望在这故乡的土地上得到了心仪已久的诠释,它给我世世代代辛苦勤劳的家乡人民带来了心中企盼的幸福吗?

我也想看看菩萨俯视着的这片土地。

转过身,霎时,风光为我展开,我惊叹于眼前的壮观了。

在东方已经升起的一轮红日地朗照下,天地山川呈现出一幅奇妙的组合:澄清明丽的天宇,连绵蜿蜒的山峦,天宇下山峦中展开一条不是很宽但如画卷般的平川,川中切割破*土高原厚实的*土层穿越南北的关川河宽阔的河床,与贯通东西的天巉—巉柳高速公路中如长虹横卧在关川河上的大桥,有如一个巨大的十字铺展在我的面前。神奇的十字,你将和这佛寺一起佑护家乡的百姓风调雨顺,还是只做默默的看客,静待着地老天荒?

关川河是一条季节河,夏日的关川河流淌着从上游冲下的浑浊的雨水,尚能泛起浅浅的涟漪,反射出太阳金鳞般的光芒。细流衬着宽大的河床,像一条蠕动的金蛇,而高速公路上轰鸣而过的载重车,密集飞驰的小型车则更像奔泻的洪流。强势的工业文明有时是怎样强烈地反衬着自然的弱不禁风。

这里是否唐王维“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时停车休憩、灵泉涌动的地方,但确是清中兴三大臣之一的左宗棠“湖湘子弟满天山”前曾洗过满面征尘的驿站;这里是否宋辽交战时穆桂英戎马恍惚之余倩影“钗头”(当地百姓传说“巉口”为“钗头”谐音)的帷帐或闺房,但这里确是王莽*权时的度量衡出土的地方;这里是否卫青霍去病所向披靡的铁蹄如飙风般席卷过的古战场,但这里确是隋炀帝御驾亲征,曾经驻跸的行宫……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我站在这片承载着厚重历史的土地上,从千年前的边塞风烟唐诗余韵和朦胧传说中收回我渺远的目光,再次俯看我脚下的土地。巉口中学就在我眼前,新建的康庄新农村紧邻在巉口中学的北面。大片的绿地是生长着的庄稼,地里隐约可见劳作的人们。他们依靠这片养育了千万代祖辈的土地,衍续着生命,继续着生活。当他们感觉到生命的痛苦时,又会在这莲花山上的寺庙中寻求精神的慰籍。

生命在衍续,生活在继续。去者长已矣,来者尚可追。汲取着智者的思索和睿智,禀承着先辈的善良和勤劳,只要在精神的家园里不时地清洗着在喧嚣中积满尘垢的心灵,红尘中,我会迈出坚实与从容的步子。

当我写下上面这些文字的时候,收到师范同学从临洮发来的祝贺教师节的短信,兹录如下,以为结语:

让虔诚的信念融在饱满的汉字里成为种子,让无悔的选择镌刻生命的高尚成为土壤,让辛勤的劳作携带心灵的温度成为雨露,让智慧的光华哺育明天的希望成就未来。

今年夏天,我到了巉口莲花山。

年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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